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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先君帖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四、《昌谷集》卷一七
绍兴己卯,某年甫三岁,先君主崇阳簿,与贤士游处。
后五十年,当嘉定戊辰,某被命摄守鄂州,故人陈彦功宰斯邑,为访旧迹,得所与徐士贤一帖,乃先君手书。
又有《言》、《行》、《推磨》三铭,先兄奉命书也。
先君在邑垂满,入州为理掾,此铭当其时,不卜其年。
帖言掷还六策,则岁在辛巳,尝以《恢复说》受知当路矣。
彦功既摹本寄示,而士贤之子允中乃以真墨见贻。
既泣而受之,明年正月,以摹本贻徐而书其后。
陈庆镛朱琦侍御都中三十二韵 清 · 姚燮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复庄诗问卷三十
拙鲁埘伏禽,能识旭天曙。
鉴事违所怀,戢毛悚焉惧。
穷生草莽栖,矢谠有言疏。
梦寐通九阍,可怜足投洳。
贾董今千秋,危名未终误。
所赧委蛇流,太平倖恩数。
今朝列圣传,八埏巩皇祚。
牖耳无塞黄,因风想韶頀。
心衡持允中,曷尝偏好恶?
施瀣必及幽,弥纶气成酺。
未防蝼蚁多,徇贪广相蠹。
掩口随因仍,诿云协时务。
海东方偃兵,群鸿饿思哺。
葺篱期少安,豺狼绕门顾。
白镝堪骇魂,沥血仰何吁?
敢拚贱命微,上犯长官怒。
一令资挽更,泄谋逮行铺。
谁于邦本思,哀矜惬刑措。
大圜升高旸,栗烈下潜冱。
寝卫隔上霄,奚从体号謼?
燮生遭乱离,自分涸潭鲋。
俯得烟海澄,重湔布衣素。
胡然身有家,眠食尚疑怖。
眼看同陌民,支绌受衰斁。
杀人挟利刃,不若钱与布。
驰书告我友,聊为愤心吐。
玉关云气祥,春姿茂佳树。
长袖拂善旌,锵鸾佩鸣豫。
愿从密勿间,前筹借吾箸。
既塞浚以通,惟平准之恕。
坐挹南薰和,欢歌遍黔庶。
莫笑蛩见卑,徒解牖隙觑。
宋故楚州宝应应君墓志铭 宋 · 黄灏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
隆兴癸未进士升籍于吏部,与仙居应伯起为同年。
其后假邑德化伯起亦分教九江,为同官。
积素累好,久而愈深。
一旦奉其父故宝应君世行寿状,求以刊诸幽。
无升堂一拜之旧,幸得与其子游,敢不敬而铭诸?
应氏家本汝南,在婺之永康者,自东晋灌阳侯詹公始。
其裔孙傅岩居士始迁阁,公之五世祖也。
曾祖讳常侃,祖讳禹玠,皆不仕。
允中,以高年,累官承奉郎
仙居邑小而风俗重,本以力田相尚,政和而上无以进士起者。
承奉独以儒自命,置傅礼方闻之士,教子与侄皆以儒。
时公及从兄灌、从弟颐俱有文声。
未几,灌、颐相继擢第,公亦宾兴受遣,仙居之勤于儒昉乎此。
公讳权,字伟节
其先以富著,累世为右姓。
至公,罹宣和吕寇之暴,乡里失保,生业泯焉不具。
自是,时多艰虞。
承奉中年而鳏,至于耄耋。
公仰事俯育,惟饥渴寒暑是惧。
遂就特恩以养,任婺州东阳主簿
时承奉年九十一矣,非公事未尝去左右,出必戒家人侍侧,满考康宁如始至。
夫妇白首相扶,奉安车以归故里,一时尊之。
公平生嘻笑不妄,务以诚自待。
常谓诸子曰:「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所不见乎」!
故为政不敢有易心。
东阳有争田者,至卅年更三官不解,公立解之。
遂诣守自言,守难之,曰:「老生难与言事,宜勿听」。
居无何,其家争产,吐实如公所言。
士以此多敬公
再调楚州宝应知县
告未下,承奉忽感疾,公心动,即日驰归,未几,承奉卒。
公性至孝,哀毁过人,不能终丧,亦卒。
时官修职郎,年七十,实乾道丁亥中秋四日也。
孺人陆氏,后公十年卒。
男三人:长士约,任迪功郎
士廉,再冠乡书,今从事郎、临安府新城县丞
又次则振也,今儒林郎、监镇江府寄桩库
女一,归金部郎官、直秘阁致仕鹿何
孙男八人:嘉、祥、馨、星、耆、清、虞、南,皆业进士
孙女八人,其五已行,馀在室。
诸孤以乾道庚寅正月十五日葬公于临海县凤岑山新塘之原。
公纯孝人也,遭家凋敝,辛勤修子职,终身不懈。
弟妹婚嫁,力足,以其妻赍装资给之,皆及时,承奉无几微不满意。
授诸子各一经,不使给私自营,内则雍雍无閒言。
属纩之日,诸子请所欲言,书「人心善恶,一一闻天」,无一语及家事。
呜呼,古之所谓君子,纯笃有守若此者,非耶?
既论次之,遂系以铭曰:
于维应君,学以为己。
再成厥家,以养以祀。
自幼至老,以孝终始。
左子右孙,俣俣满庭。
天岂其欺,其考我铭。
朝议大夫提举两浙常平茶盐公事黄灏撰。
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权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彭椿年书。
按:光绪仙居志》附《仙居集》卷一六,光绪二十年活字本。
泛舟游山录(一 起乾道丁亥三月,止是年六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七、《杂著述》卷五
乾道丁亥三月丙申朔,招陈允中为成媪诊脉。
酉初报谒。
戊戌(佚)
己亥(佚)
庚子(佚)
辛丑(佚)
壬寅(佚)
癸卯(佚)
甲辰(佚)
乙巳,晴,北风微作。
申时隆兴府,遣人致问帅、漕,有馈皆却之。
晚泊鳜鱼潭夹中。
丙午,无风。
以从者有潜入隆兴城中者,候至巳时方行。
晚泊吴城山庙下,登望湖亭,春水未生,涯渚历历。
门巡检詹亿之、保义巡捕某至此来谒。
亿之严州人,顷在赣识诸父。
丁未,舟人赛庙毕解去。
自此入湖,掠珠溪、神冈、左里庙,皆不泊癸酉岁避风左里庙数日。)
湖中多沙山,望之如云,庐阜青苍,真欲招隐耶。
未后次南康军签判赵无悔相访,别适周岁矣。
借虞兵陈宣前导出西门,诸峰横陈,瀑布中泻,寒食节游人布路。
约十馀里至开先寺
长老不在,同西堂元湛漱玉亭,观石柱间东坡辛巳四月题名。
开先旧屋惟有此亭,其上即石桥,又其上瀑水落焉,潴为龙潭,旱岁祈祷颇应。
回观僧堂,即南唐元宗少年书堂也。
古碑一空,鲁直院记偶存耳。
寺之东山别有小瀑,号马尾泉
其馀境物之胜,僧徒皆不能言,要当按陈令举之记,以浃旬搜访,或可得其四五耳。
饭罢,日已落,急命车南访归宗寺
简寂观路口,以迂僻不果入。
行官道约十里,将至寺,先渡鸾溪桥,酌一滴泉,蹑支径,过水硙,循溪源,有大池纵广十丈,甃护皆以石。
又其上则石镜溪,闻刻鲁直三大字,曛黑不能视,独题岁月于王龟龄待制诗碑后。
溪上直紫霄峰铁塔在焉,村民以二三月一往采茶,约十里云。
自此即架石渠导水长至二百丈,最为奇特。
此外旧物稀矣。
秉烛入寺,寺在金轮峰上,霄峰之下。
上霄者,秦始皇、汉武帝所登也。
长老名枞闽人
同谒右军塑像,观墨池
又有鹅池,恐伪。
南山至此已十八九里,尚有康王观、谷帘泉,在一二十里间,遂转山北入江州界矣。
隔路别峰号黄龙,是为汤泉,有寺几废云。
枞作果供,二鼓就寝。
今日之游虽匆匆,而篮舆中遍观山面,所得为多,恨不能诗以识之。
戊申,闻五更钟即蓐食,以火炬夹车而行。
初甚雨,无从假盖,已而稍止。
至万杉院天始明,顷经焚荡尤贫乏。
长老上散珠亭,即旧滴翠亭也。
仁宗飞白「清净和尚」等字及敕劄数通,钱易、王随、王钦若、王曙、章得象诸朝士送僧太超诗。
太超乃天圣中开山者,内侍罗崇勋主之。
太守史奉直俣致问。
雨复作,亟过栖贤,路稍崎岖,然不妨观山也。
约十馀里至三峡桥苏黄门所记殆非夸词,恨不遇积雨怒涨时耳。
下视桥柱,余靖、元绛皆刻姓名。
自此行石衢至玉渊亭,涧水披石陡落,汇为龙湫,雪溅雷吼,不减三峡
又数十步乃至寺,山林阴翳,栋宇零落,如蹈无人之境。
升其堂,长老妙徽方出,嘉州人也。
同至五老亭,古碑多烬于火,而祖无择《爱堂铭》独存。
堂在今菜圃后,仅存阶梯。
按记文,唐宝历初李渤舍宅为寺云。
闻数里有楞伽、折桂诸小院,乃旧屋。
楞伽即李常公择山房,有其妹墨竹,迫归不能往。
出栖贤行十里得官道,入罗汉院
虽免火厄,而主者非其人,坐观摧败,略不支补。
惟藏殿尚如旧,内外皆石柱,刻龙绕之。
承平时民财既富,济以国力,固应如此。
又十里,入北门,谒太守而归。
星子邓从政思问相候,并致谷帘泉酒,无悔送《庐山前后集》、《江行图》。
欲登落星寺,而众客在岸,应酬移时,日已过未,遂解去。
癸酉冬尝游此寺,今以其咫尺反忽之,不无遗恨。
晚泊女儿港。
是日清明,以卮酒劳从者。
己酉,早昏雾,辰后方解,而北风作。
过大孤,泊黄泥洑。
登岸,沿港入饭箩山民居。
风不止,退泊樟汊港口。
林江州栗遣人致问。
顷之风稍息,行数里浪势未平,家人辈惊怖,复挂帆回樟汊。
昨日若遇此天气,则少留落星,再游庐山矣。
庚戌,风浪不可行,坐岩石间观刘贤与舟人弈。
辛亥,雨作,风稍缓。
行至湖口县,江湖合流,浪势甚大。
县在上下钟石之间,不暇为苏仙之游也。
过里许,拦头一叶舟趠白浪,袭税方与从者鬨,而江州使者再至乃去。
进至交石夹上口(有人烟。),登岸望桑落洲,步上夹石。
监庙卲迪功端、程部信纲相访。
户部侍郎与可大受之子,戊戌年家也,以南康谷帘泉酒遗之。
未后风止,舟人云西江浪未平,不果行。
有欲烹河鲀者,买而纵之。
夜,月极佳。
壬子,鸡鸣解缆,风复作。
巳时过彭泽县
县在南岸,乱山连延不断,而北岸惟小孤山突起。
虽有水,非江中央也。
马当远望如马,亦在南岸。
上元府庙楼阁华焕,不能谒款。
未后入望江夹。
望江,舒州县也。
舟人云前无住口岸,遂止。
癸丑未时次雁汊镇(隶池州。)
风色既逆,检税者又不至,遂宿焉。
携儿游东山禅院长老惠日
甲寅,风益高,入长风夹,遇浅回旋久之。
未后过罗刹石,浪转高,挂帆回泊李王河口。
李王谓元宗也。
登洲上闲步,有民居及巡检司
乙卯,早昏雾,辰后方行。
未时次池口,去州数里,舟师以干乞留。
风忽转南,得未曾有,张帆行仅二十里,雨作,复转北风。
乙夜叠棹入梅根港,百家之聚也。
大风。
丙辰,大风雨。
登岸谒昭明太子行宫。
步至市尾,有梁逵,字通卿,教村童,携酒与之饮,颇能道九华胜概。
渔舟数百,出没大浪中,皆捕河鲀者。
丁巳,雾散而晴。
铜陵县,入丁家夹,以风逆,命挽而进。
晚未出夹数里止。
官军数十辈驻泊岸上金陵军。)
有老黥谢镐,字子京,亦聚教村童,携酒饮之。
戊午,早掠繁昌县,以风静不入夹,中流而下。
未过芜湖县,望󱻒矶在江心,雇小舟登宁渊观,寂无一人,屋皆朽败(图经作硗矶,政和中观额。癸酉冬,予欲游不果。)
前对三山,左即邑屋,青墩夹出焉。
张安国舍人题字而回。
过西采石,数舟簸旗鸣鼓而至,皆和州截税者郡守胡昉聚财甚急。),久之方去。
晚过西梁山,泊大信口,二百馀户。
夜扣万寿廨院。
己未,早行夹中,欲入太平州,以水涩复出江。
巳初过采石镇己卯秋尝登牛渚矶,今不暇。
晚泊鹅项。
庚申,早,以夹中水涩转江而入,未后泊新河口
此行日日北风,今日溯流趋新河便值南风,所向背驰类此。
折简韩无咎运使
雇舟载行李入镇江闸。
辛酉,南风益熟。
方帅滋务德、叶总领梦锡、韩无咎及庄德全、榷货常山训直并相访,辞以径过,不果报谒,有馈皆却之。
常山仁仲之子,务德甥也。
李易舟,挈家绕城过天禧寺,治陆行计。
漕司急足持先牌与召客赵倅善仁纷争甚久,赵故人也,以醉之故。
太平州推官赵儒林不没、长老智勤并相访。
都统刘侯源致馈,亦却之。
壬戌,早发天禧,行十里,田间有南唐追封庆王李宏茂字子松神道碑,韩熙载奉敕撰。
饭随车乡之上店。
午饭后至秣陵镇谒岳庙,有道士主之。
晚宿方墟,访陈特立秀才
癸亥,早饭毕至溧水县
知县彦平主簿张修职思新、主簿王迪功尚之、尉张迪功南仲相候于门。
入泊中山驿,绍兴戊午李朝政修,鲁察为之记。
赵倅分路赴阙,殊愧前失,而仆未尝过之也。
晚赴王彦平饮,后圃有池,周美成作邑时长短句云「新绿小池塘」谓此。
园无花而多古木,有连理者。
甲子,女兄小祥,就驿设祭而行。
饭官塘。
晡时至黄连步,登秦氏小舫。
是日天气颇蒸郁。
晚雨作,中夜大雷。
遇客舟横港,冲破篮舆,纷竞不已,遂泊。
乙丑,大雨,午后止。
昨日道中苦旱,得雨良幸。
溧阳县,宰陈朋元通直苍舒、尉时迪功作乂相访。
乘便风度湖渰达宜兴,妇家来迎,方知外舅以二月十九日不禄。
子师之子相访。
丙寅,晴。
遣赖昌如临安问两兄动静。
丁卯,新浙东安抚司机宜汪端中恪、新镇江分差粮料院强中憺、新监左藏西库刚中懔、将仕郎仲益并相访。
三汪皆彦章子
将仕君,寺丞元览观复子侍郎漴之孙。
四月戊辰朔,雨,日当蚀。
至吴墟谒周敦义参政,已拜泉州
庚午宜兴叶宣义节、新监通州盐场秉义仁仲相访。
宣义,少蕴之孙,永州太守桯之子。
秉义君,庄氏甥也。
辛未,谒同年庄伯知录及其父德成玘监庙。
主管临安城右厢邵宣教华甫相访。
癸酉,赖昌持两兄书归,再遣行。
程君晔及地理僧真鉴大师净如来。
甲戌,显亲长老全显招饭,辞之。
再至吴墟。
乙亥,邑中迎社颇盛,云周孝侯生日也。
孙仲益尚书舣舟北郭,谒之。
年八十七矣,精明如六七十人,诗文不减少作,谈旧事纚纚不勌,可谓异禀。
丙子,外舅终七。
丁丑,客云:汪彦章王甫太学同舍。
甫貌美中空,彦章戏之为花木瓜
彦章符宝郎,甫正当国,以宣倅处之,宣州花木瓜故也。
戊寅,复至吴墟别泉州
己卯,新国子监主簿沈德文相访。
庚辰,早诣台庄祭奠外祖坟。
守者已改用毛百一,稍禁樵苏。
通判舅氏坟在其西二三十步间,植两石以为识。
礼毕,与仲贤、净如会于庄子平资福庵,遂拜其墓。
相去半里有苏子修秀才坟庵,又一里有孙观复庵,极洁雅。
回视庄德迈及蒋氏所出阴地,道过庄德固坟庵德固癸未岁死。),自此问归路。
去县数里有余公度、邵知县、胡省干三庵相望,又落路慕容彦逢尚书家诸坟,稍已废圮,有尼庵主之,敲其门不应。
从者颇闻虎啸,回趋孙端朝汝翼安抚坟庵少休,其规模如小寺。
归憩宋氏店。
黄昏到家,雨作。
辛巳庄支使玙相访。
饭罢,因谒郭宅心寺丞,遂游通真,比癸未岁益不振,向馀一又复不存。
庭下有虞察院诗刻,云:「此树已三百年,而数岁间俱失之,庸道士之罪也」。
闻是日乃吕洞宾生日。
癸未,早,仲宁、仲贤过,善权设水陆斋,约同登舟,风水俱逆,其行甚缓。
晡时掠桐渚。
晚望杨氏坟庵颇壮丽,由小港登焉。
方坟阙角,僭侈非度。
自此至寺才数里,乃肩舆以行。
过离墨,山最高,或谓与善通号离墨云。
稍前即董山,囤碑在焉,欲上而日已落。
径入善权,敕额曰「广教」。
初,龙图阁待制傅楫兴化人,尝为徽宗端邸宫僚
既死,援王陶例,未至执政,特赐功德院,而不改广教之额。
墓在寺侧,其群从亦有依寺而居者。
按旧碑,寺本齐武帝祝英台庄所置。
山东北有石坛,号九斗坛,世传梁武帝祷雨于此。
会昌废寺,田产归钟离氏。
咸通八年凤翔节度使李蠙奏云:「臣太和中尝肄业此寺,岩洞有白龙之异,愿以己俸赎田复旧」。
诏可之。
其碑并诗尚存,仍画像以祀。
南唐时尝为道后主复为寺。
宣政间傅氏子徇时又请为崇道观建炎间复旧。
单氏《图经》云:殿屋乃庐州刺史张崇造,寺多唐人题名,今独乾符以来塑匠役人姓名班班可见。
殿柱上有雷部鬼书,曰「骆审火」者一,「谢钧火」者二,字皆倒书。
予往视之,不见所谓唐匠姓名及「骆审火」字,其「谢钧火」入木寸馀,又有「诗米」等字皆遒劲可爱。
客馆岩石奇秀,潴水为池,颇立亭宇于其上。
壁间有元丰甲子秋九月彭城刘彝执中《夜宿寺中追怀陈襄述古诗》云:「精识世所稀,友道古难有。
伊人虽云亡,遗德不可朽。
尝厌石渠游,是邦爰出守。
河纳湖波,股派活畎亩。
学宫起城隅,涂人或薪槱。
既富而教之,薄俗适忠厚
矧予平生时,昏弱赖磨揉。
共赜姬孔微,肯出皋稷后。
醇源浩罔涯,实行靡容茍。
犹期老岩阿,寂寞待同扣。
天乎夺大成,旅葬宜兴阜。
我来薙荆榛,雨泪滴杯酒。
恸哭起秋风,落叶纷林薮。
永怀三益恩,语报乏琼玖。
愿子生人间,世世为亲友」。
古人于交游情谊盖如此。
述古墓去寺十馀里,州博士岁遣生员祭奠。
甲申,晴。
宜兴人谓尧时夏雨甲申而致九年之水,故甚畏之。
早同仲宁及地理僧净如过丁墅卜地,去寺约二十里。
饭于吴寺丞庵,回至怀相坞,入吴秀才庵少休。
天气骤热。
将至善权,由傅公神道绕寺后访二洞,约行里馀,度小岭乃至焉。
乾洞在上,有大石当户,其四周彷佛类叠墙,宝盖下垂,鹅管悬缀,有盐堆米堆惟肖,视张公洞差小,然亦可容千人。
水洞在乾洞之下,水自山出,未至洞口,披石斗泻汇而为湫,细流入洞。
洞中石田皆成疆畔,每丘才盈尺,高高下下,水满其中,石文蹙成,花草雕镌者。
陈述古诗云:「阴阳融结此山川,便有盐堆与石田。
风俗每来占水旱,却疑乾洞有神仙」。
注谓乾洞中有盐米堆、石田数丘,乡人岁时祈祷,以占水旱。
若田中有水,即为丰年之兆。
又诗云:「水洞深无百尺泉,白龙腾蛰已多年。
谁知此物能云雨,常济山南万顷田」。
注谓《图经》云:水洞中有泉,大旱不竭,常有云气升腾。
太和中白龙出于洞中。
石田在水洞,而述古乃言于乾洞,不知何故。
白龙即李蠙所见者。
水既入洞,即伏流达寺中,昨日所谓石亭宇正临其上。
时有四足鲇鱼出游,村夫或击而食之,今日童仆辈亦有见之者。
水由寺而出,灌溉之利远矣。
游洞毕,回视傅公家乃归。
是日茶毗长老正祥,其死方数日,病后端坐书偈而逝云。
寺在宜兴西南,陆行四十里,舟行六七十里。
张舜民《南迁录》:过黄州,闻东坡云,近获一鱼,似鲇而有四足,能履地而行,或曰鲵鱼也。
乙酉,早,肩舆二三里至董山
按《三国志》、《金陵实录》,孙皓国山有石自立,遣司空董朝、太常周处封禅刻石,埋银龙铜马于其下。
其石囤,故俗呼囤碑。
山高数十丈,与徐宗策杖同登。
碑字三面可辨,惟东向剥裂模糊,盖无屋以庇之也。
俗呼董山,谓董朝也。
碑词载所遣官姓名而无周处,史氏误矣。
长老法济参斋罢,登舟归邑。
初行十里,四望尘沙涨天。
既入湖渰,西北风大作,浪涌舟驶,逼暮到家。
赖昌等报七兄铨试中第二。
丙戌,开启天申节。
丁亥,宜兴赵修职希仁新镇江签判胡通直审言相访。
再遣赖昌、傅胜如临安
连日雨寒。
戊子,赴庄德迈饭。
己丑,报谒数客皆不值,独游会真庵而归。
庚寅,大风而晴。
早同仲宁、仲贤、如师再出南门卜地。
一里许曰画店,二三里曰山门,盖自此入山地。
南来诸山聚于阳羡,界太湖而止。
对县治号铜棺山(一曰君山。),尤雄拔,故此邑多富贵之家。
是日饭庄氏资福庵,晚饭庄子权雨华庵。
其间历阳埰邵氏之净观庵、庄子和霜露庵、蒋子礼祖母沈夫人静照庵、言村王朝奉庵,惟霜露庵草草,馀皆雅洁闳敞。
丹阳沈从政宗契、王仁杰秀才相访。
辛卯,王德华藻自昆山溧水,经由相见。
壬辰,早约庄德迈饭讫,泛舟数里至言村,访胡茂老松年枢密旧居。
堂榜曰「万幅平远」,邑人第呼横山堂
堂去湖渰才百馀步,湖外峰峦横陈,又其外远山如屏。
茂老卜筑时,陆艺花木,水植荷莲,死才二十一年,皆堙废不治,而第宅浸坏。
甲戌岁尝与外舅具舟欲来,大风而止,今日亦遇风雨。
癸巳,新乌程祝宣教溥相访。
饭罢入县学,学逼南门,对湖山。
按碑记,真庙朝县宰李若谷立庙,仁宗朝郑民彝修学,绍兴十六年又修。
今浸敝,无一青衿,其傍即社坛。
韩无咎庞元英《文昌杂录》。
甲午,早同仲宁、仲贤、净如出南门,过横涧,入袁氏庵观地,投宿洞灵观。
知观邵惟道字集虚,极有干才,支倾补敝,观遂复兴。
张公洞,中路回望太湖,宜筑小亭焉。
山非甚大,而洞极广,盖一山皆空耳。
其间肖像不一,而数柱若擎之者。
乙未,早过湖洑镇,跨溪有桥,号侍郎桥,或曰谓陆希声,而图志颇疑其称呼不相应也。
饭于金沙寺,登颐山,访讲易台,酌潜虬泉,皆希声遗迹也。
寺有岳飞己酉岁留题刻石,词甚壮。
李福坟庵,即李显忠斩之者。
入镇中观潜虬泉。
仲宁兄弟同净如过山中观地,予乃与道士王见志字全隐者游惠氏南园,久之过北园。
仲宁兄弟至,遂买舟泛湖洑而归。
两岸多朱藤,故号罨画溪
历唐贡山,净如云唐贡茶之舍也。
又过冢山、蠡湖。
甲夜抵邑中。
五月戊戌朔,姚媪忌日,过显亲设供。
仲宁招胡审言素饭。
寄孙暂从慕容邦瑞学。
己亥,赴汪强中会于庄氏万顷楼。
庚子,新静江倅鲍梦符、新宜春王从政涣、新广德司法赵修职公鉴、新会稽主簿赵修职公植并相访。
赵氏兄弟,充之之子。
是日借汪氏舟如平江省从母,而东南风大作,不可过溪桥,宿于岸,步出小莲。
辛丑,早行,风不止,微雨。
过沙子,为前舟阻滞踰两时,横拖而进。
晚宿塘杨坊。
壬寅端午节,早雨。
午后常州,泊州桥,过章茂之知录厅,留连至夜。
同坐乃其宗人兴祖,字庆善
明脉州碑,徐铉书,甚奇。
癸卯,早移舟过东门,登岳庙,入荐福禅院陈莹中作记,偶免兵火。
观音堂极高爽,或云东坡红梅阁即此也。
邂逅白沙萧岳英,在此权摄,同观钱俶开宝九年五月金书《法华经》。
当时共舍二十通,今仅存五卷,光明如新。
贡进士萧鸿、武进李德明绍来谒。
萧生,奔牛人,与岳英同寓寺中。
又同岳英过天庆观,修廊颇严整,殿背有李某画双龙,岁月浸久,势欲腾拿,盖名笔也。
道正房植虞美人,花状类双鱼,色如金凤,其叶与牡丹无异。
又过太平寺之弥陀院,观徐陟水壁,波涛隐起,毗陵所工之艺也。
老僧守稠云:东坡元祐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过寺,赋诗云:「醉中眼缬自斓斑,天雨曼陀照玉槃。
一朵官黄微拂掠,鞓红魏紫不须看(右净土院牡丹。)
六花薝匐林间佛,九节菖蒲石上仙。
何似东坡铁柱杖,一时惊散野狐禅(右华藏院薝匐。)
」其碑近为何提干者取去。
晚赴茂之饭,遂宿其厅,复移舟泊州桥。
甲辰,早撑舟至大喜桥,肩舆入胜业寺
三门有唐碑,叙寺本陈果仁宅。
西廊已坏,东廊仅存。
又东入观音讲院,僧云陈祠甚迩,遂同往。
门列三碑:其一唐天宝中记文,元和间立;
其一刻大业十一年果仁告身并其妻舍宅疏;
其一近世太常博士夏之文,为太守周杞修新庙作记。
庙廊数十间,周杞贡院而为之。
按果仁字世威,本州人。
隋朝屡平剧盗,唐武德三年为降将所毒,妻轸氏以宅为寺。
而庙食自唐已盛,屡加封爵,南唐保大间册为武烈帝,俗传五月十八日生。
新庙之后有真武殿,又其后乃神之旧殿,像为方面,不甚大,或曰真身也。
殿前桧树殆数百年之物。
归舟少休,复度桥访胡武平功德院。
武平创造,治平元年七月请额曰「感慈报恩」,遗令不许子孙祔享,止祀其三代,故群从不得扰之。
堂有二板壁,东坡草书倅杭和陈述古二诗:其一自有美堂乘月夜归,所谓「娟娟云月稍侵轩」者;
其一过周长官夜饮,所谓「二更铙鼓动诸邻」者。
经崇、观磨洗,今粗可辨。
初在门庑,近徙置堂上,蒋灿题其后。
对壁又刻元丰八年五月二十七日东平孟震游寺留题,复刻颂云:「碧玉碗盛红玛脑今印本作玛瑙。),井花水养石菖蒲。
批风抹月晨斋罢,试问禅师得饱无」?
其上别刻二颂:一与上同,而改后一联云「也知法供无穷尽,只问禅师得饱无今印本又改「只问」作「试问」。)」?
一同集本,只改「请师」为「凭师」。
前辈于小诗犹润色不一,愈改愈胜,故私记于此。
长老名无碍,而集中不书。
堂上及僧堂皆画水,活势不减弥陀院者。
顷之,出广化门里许,观武平墓庵,中有欧阳公所撰神道碑,宣和间诸孙集褚书而成之,其额则集颜书。
完夫右丞父茔相去不远。
初,武平闻其弟死,自京师贻书族长云:「某处地葬后出两府,吾弟有子,可当之」。
完夫也,其后果验。
此帖今藏胡氏。
武平于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而其父子及完夫父子冢兆相望,皆葬平地。
凡俗所谓来山去水皆不可考,而武平复先视其子贵贱而后与地。
谚有山头堂上之说,信不诬也。
今胡氏子孙禄仕数十人,中间世将、交修又亚政涂,与蒋颖叔家并为此邦甲族,何其盛哉!
午间赴葛家之会,其居邹志完诸子之居,近买之。
晡后出门,中夜抵无锡县
乙巳午后至许市登法华庵,望阳山在数里间,其下有澄照寺,今为朱谔右丞功德院。
其旁龙母庙颇灵异,顷岁尝至焉。
晚抵平江,入阊门,泊北寺,寻徙承天能仁寺
观铜佛,《图经》云:梁陆僧瓒舍宅为寺,中有圣姑庙,盖陆氏女,今号惠感夫人,郡人祈子颇验。
顷之,章济之运干来,同过从母宅,戊寅之别今十年矣。
章氏甥杨昉叔明同宿。
丙午唐致远判院来,友婿也。
丁未,赴范至能吏部会。
李全庐陵来,永和诸位、武义临安诸兄皆有书。
己酉,早同济之、叔明、致远游虎丘
《图经》云:山在长洲县西北九里一名海涌山
上有云岩寺真娘墓剑池
饭罢,谒陈省华、王禹偁、叶参、蒋堂画像,历东西庵。
归过半塘寺朱长文《续图经》云:虎丘寺即晋东亭献穆公王珣及其弟珉之宅。
寺前有高僧竺道生讲堂,生公立片石以作听徒,折松枝而为谈柄。
虎跑泉、陆羽井见存。
庚戌王仲谟、仲告、仲显自昆山来,至普门禅院谒之。
景德中日本僧寂照尝居此,旧刻朝宰诸公送行诗,今亡。
长老师璨约唐致远仲谟昆仲过万寿禅院素饭,并招范至能
长老蕴衷,癸未岁径山识之,诸君欲与刘赓谈命,私使来,盖孟浪人也。
万寿本丁晋公守节造,今号报恩光孝寺平江望刹也。
辛亥,林修药局拯相访。
壬子,仲谟兄弟归昆山
张汉卿推官、颜休文省干,独游北禅院。
主者惠深,住数十年,一力新之,十六观甚严洁(《图经》:本戴颙宅。)
甲寅,赴张汉卿会,约为天池之游。
乙卯,早别从母,登舟同济之至崇真宫,相别于阊门范至能、颜休文相别于门外。
致远联舟绕城,望姑苏馆而过,八里至横塘,入般若寺
又数里至黄山,入法云寺
陈国长公主及石驸马葬堂上。
寺之轩窗皆可眺望。
登塔一级,以窄峻而止。
诸峰高下相连如笔格,俗号笔格山。
又数里过木渎镇(旧至蒋氏园极佳,今稍废。),至灵岩廨院。
村民磔虾蟆可闵,以钱二千市千二百纵之。
呼笋舆上山,山半有憩亭。
由支径访西施洞,今为石龛,塑佛像,回视已见太湖
吴越僧智贤乾德三年所作《智积记》云:「图志言阖闾城西砚石山高三百六十丈,在吴县西三十里。
阖闾宫院琴台响屧廊馆娃宫,复有砚池、玩花池、明月池,山前十里采香径
梁天监二年置寺,十五年有僧自画梵相于佛殿壁间,后有西天僧见之云:此智积菩萨也」。
馀文不录。
旧号灵岩秀峰院,今韩世忠请为功德院。
长老善卿来迓,同自响屧廊过草堂,上琴台,下视川原华丽,太湖数百里在眼中。
致远置酒胜集堂,旁有圆照禅师(小说所谓浙本尝乘递马赴阙者。)
塔临石池,即砚池也,故此山号砚石山。
近地别有𥖪村,其石可作砚及器用。
堂上望湖边两山相对,东曰胥山,西曰香山,其中曰胥口,故老香山产香。
堂下平田之中有径直达山头,西施自此采香,故一名采香径(今《图经》采香与此地里不同。),亦云箭径其直也。
或曰由此投伍员尸,故有胥山、胥口之名。
香山西北穹窿山
中山之大者有东西二山,皆号洞庭山,馀多岛屿云。
夜待月望湖光,然后就枕。
顷年尝同章茂之兄弟剧饮于草堂,濯足偃松间,中夜方寝。
今日之乐又过昔游,所惜偃松一枝已瘁。
至能走介送熏香、松黄、新茶,其简云:「来日登天平,须攀援至远公亭及诸石屏处。
白云泉名在《水品》,其色凝白,盖郛泉也。
张又新虎丘石井在第三,松江在第六,而此泉未知如何,试一别之。
向寿老作亭泉上,及别筑远公亭,而范氏媪居寺中扰之,遂止。
寺右上山路旁有石龟,极形似,向亦有名,近无知者。
忠烈具有文正公以下画像,宜挂壁谒之」。
丙辰,早以香茶供智积殿,周行寺宇,惟倦于登塔。
塔乃吴越平江节度使承祐光国妃所造,成于太平兴国二年丁丑岁,犹未纳土,今一百九十一年矣。
卿老具饭,人力辈能鼓笛,用径山例呼而奏之。
登诸天阁,烹至能雪液。
步至后门观大井,其径丈馀。
正东望昆山县百里皆平田,惟一山突起,盖县郭之马鞍山,山寺在焉。
东北连山甚长,常熟县虞山也。
自此升小车,过天平下岭,甚峻。
约数里至白云寺,《图经》云唐宝历二年置,在县西南二十五里。
远公道场,今为范文正公功德院,义仓在其中。
文正父祖葬山下,故范氏多寓旁近,或居寺廊,不振。
寺有白乐天、苏子美、王君玉、蒋希鲁诗刻。
久阙主僧,庶事不治。
欲同致登山,而脚力顿疲,颇难之。
然思至能简中语,恐遗恨他年,遂奋衣右转而上酌白云泉,甚白而甘。
蹑石磴至卓笔峰,峰高数丈,截然立双石之上,附著甚𨻄阢,疑其将坠。
馀如屏如矗,或插或倚,备极奇怪。
行十之七,石愈众而力愈惫,乃循左径访石屋。
三面壁立,覆以二大石,少休其中。
下至小石屋,一石覆之。
又下至飞来峰,高二丈,上锐下侈,微附磐石,前临崖谷,兹其异也。
又东下远公庵,一名望湖台,正值寺后,今废。
又下至五丈石,亦名阁石
上至次头陀岩,有盖斜蔽之。
次至龟石,脊势隐起,名不虚得。
此山大抵皆石也,瑰形诡状,可喜可愕。
今日适疲倦,又当暑,不能穷其巅。
然郡人能至,予之所至者寡矣,况游客乎?
归寺欲拜文正公及四子像,坐待鱼钥,移时乃至。
明日盖文正忌辰云。
寺右有明因塔院,诘曲随山,殊迫窄。
初,僧智华蔡京善,政和间为乞此额,且立碑焉。
茶罢即行,过晨台山,大石特立。
进至羊肠岭,道旁有曾𪰋彦和父墓碑,未百年已荒败。
又度贺家岭,大石如横案,上立两石,俗云岭北有新妇石,此其箱箧也。
午饭王份知县坟庵。
吴江臞庵主人也。
未时至张汉卿天池庵,汉卿相待久矣。
按《图经》:吴县西六十里曰华山,由绝顶而上有大池,晋太康中尝产十叶莲花
今池在山半,未知是否。
汉卿于此营墓就隐,负崖为屋,凿径穿洞,疏水四达,其间种梅艺菊,以待游人,费盖不赀。
然山石粗矿,殊乏秀润。
晚置酒更好亭,亭在池上。
酒阑,肩舆过燕窠山观魏氏山地,入魏奉议志庵
右过北峰禅院,其实魏侍郎宪之庵,规模仿寺,而为移废额于此。
入门久之,一僧方出。
侍郎公死才三十年,其后浸衰矣。
归宿天池。
丁巳,早饭罢,汉卿、致远行三里至张唐卿排岸庵。
庵后大石间有挽云亭,皆人力也。
自此度庙岭并华山,凡数里至朱右丞谔永慕庵。
茔域颇侈,盖蔡京当国与善,敕葬故也。
又数里至阳山,下望田间二辟邪甚古,不知何人坟。
耕夫云近之辄有蜂螫人。
阳山吴郡之主山也。
有元居实者,绍兴间掌市骨董于榷场,坐致高赀,今为平江总管
阳山既横骛,乃大兴工筑支垄为生坟,其旁起冢舍,虽溷轩亦极甃砌之功,门外栽花木数千株,屈折以势,不知靡金钱几万缗矣。
又二三里度老鼠岭,入张齐贤承节庵,与汉卿小饮而别。
致远魏迪功庵,过黄岘岭,遂至白马涧
舟人已来,与致远酌一杯,各解维去,以陆务观所送车渠环遗汉卿
吴郡惟城西多山,起黄山阳山,两日几遍历。
夜宿望亭
戊午,天申节。
食时回次无锡县,登崇安寺
古碑云东晋安帝时立,近岁经兵火,方造三门、佛殿、罗汉殿
有僧义深善医多赀,造五轮藏甚华,太守发之矣。
又过南禅寺泗州大圣尝留锡杖,有碑记其事。
比创五百罗汉阁,谓之泛海罗汉,盖闽人为之,航海而来也。
张婺州元亮相访。
己未,早访刘医,即义深也。
元亮约饭,目疾大作,不能赴,遂同过慧山具蒲馔。
慧山乃寺之主山,而锡山在寺前,不甚高。
陆鸿渐碑,汲泉烹茶。
佛殿下古可爱,太上辛巳冬过此,敕匠写真,寻即枯瘁。
晚去县四十馀里宿。
庚申,早遇常州萧岳英,立谈而别。
目痛益甚,正坐从母宅剧饮过量,且冒暑游山故也。
晚宿沙子口。
辛酉,食后抵宜兴,目痛不能出,客至亦不能见。
丙寅,平江姚令则直阁遣使致洞庭春泠泉酒,书籍十馀种。
是月六日,国史院进呈《哲宗宝训》一百门,六十卷,并目录二卷,有旨经修而在外者减二年磨勘,而予预焉。
六月丁卯朔,外舅卒哭祭。
己卯,庄德迈送溪鳞,此日目赤稍退,而脾胃性弱,百物皆忌,偃卧榻上,无聊可知。
兴国梅山盛长老大悦至自无锡仲宁招之卜地也。
舶趠风大作。
戊子,邵至卿运使相访,自闽改湖南而归也。
目赤虽去而翳晕生。
己丑,新吴江邵宣教輗及其弟新秀州司理輶相访,皆至卿之子。
庚寅,初伏便觉酷暑,闻吴璘四月十七日上遗表,有旨汪应辰宝文阁学士,权节制兵马。
兴州制置司兴元利州作两路,以吴胜、任天锡总其军,晁公武待制、知兴元府
应辰疾速前去,以漕臣成都
已而除虞允文大资政宣抚使,未几允文依旧知枢密院再押治事,仍为宣抚使
二十日出门。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光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而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尧舜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京、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弼、修、光、颐、焞、熹、栻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尧舜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时,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黼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登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罗允中尚书集说序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二、《诚斋集》卷八二、《经义考》卷八一
六经,《易》之外惟《书》最古,而其事最明,其辞最直,其道最易行也。
然自伏生以放于今,学者每病乎通之难者,何也?
训故家者流曰:象必有类,义必有比。
释某象,其类肖也;
不解义,其比若也。
其学能使人由类以释象,由比以解义。
及胶者为之,若问津焉,取信于告者之味而不取至于行者之趾,不迷焉则穷焉。
义理家者流曰:训故,糟粕也;
义理,精醇也。
守训故,忘义理,是味糟粕而忘精醇也。
其学能使人自流而溯源。
及躗者为之,至指秫稻为糟粕,而水泉为精醇。
废秫而饮泉,以求旨酒之味,可乎?
师传家者流曰:梓必般,弈必秋,而况经乎?
其学能使人不以今薄古,不以己废人。
及蚩者为之,如得曹氏食野葛、张老食堇之方,秘而藏之。
他日遇疾,出而试之,有不杀人者乎?
心会家者流曰:道欲自得,其有承者,虽尽善犹非自得,而况未必尽善乎?
其学能使人见独而超诣。
及凿者为之,如幻人之吐火,可曜也,不可以燎也。
今有人合是四家者流而一之,为训故而不胶,为义理而不躗,为师承而不蚩,为心会而不凿。
去四家者之短,而集四家者之长,使学者兼四家者之善而愈四家者之病,其惟吾友罗惟一允中《尚书集说》之书乎?
尚书集说》者,集诸家之说也,自孔氏疏义而下,八九家与焉。
大抵存其大槩而通其精微,去其抵牾而合其通达。
至于文意自相矛盾者,则又出己见以补其缺,易其说以达其意。
如论正错之说,谓赋之有九等者,以九州相推,比言也。
赋之有错者以四州相推,比言也。
如论三江之说,谓天下之物皆五行也,五行一阴阳也,阴阳散于五行,五行散于事物,其本一也。
其本既一,岂有不可合哉!
如论伊尹太甲之说,谓伊尹初未尝放其君,曰放者,使君居忧于外,古有是礼,以明天下之大法也。
太甲之纵欲败度,女子小人导之也。
居忧于桐,则女子小人不得以荧惑之矣。
三年丧毕,则奉之以归,故夫子序《书》不曰「思庸复归于亳」,而曰「复归于亳思庸」。
如论「有一于此,未或不亡」之说,谓譬之一身五脏六腑,其一受病,则其五六相传,五六皆传,则死矣。
一心之病亦犹是焉。
爱身者,不可以一脏之病为未必死而不惧。
爱国者不可以一事之失为未必亡而不忧。
此说予尤爱之。
可以为有国者之上药已。
是皆先儒所未有之说,而允中之所自叙得者也。
允中《自叙》谓:「去古虽远,前圣贤虽不可作,而受中秉彝、根于人心者不可泯也。
惟一岂敢多逊哉」!
士友皆谓其言信而非矜云。
年月日,诚斋野客杨万里廷秀序。
唐仲友第三状1182年7月27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八、《朱子奏议》卷八、《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贴黄〕奏为知台州唐仲友在任不法不公事件,除已将干连人送绍兴府司理院根勘,录案奏闻,欲乞圣慈将唐仲友先赐罢黜,仍诏有司毋得观望,严行究治事,伏候敕旨。
此项已追到铁匠作头林明供具分明,寻别具奏,伏乞圣照。
仲友差官非法估没人户财产,多是差曹格司户赵善德,案中可见,伏乞圣照。
造假会人蒋辉,已据通判赵善伋、监押赵彦将就州宅后门捉获,臣已押送绍兴府司理院
传闻此人在此造作假会甚多,其台州解到行在诸库官会,欲乞密遣公正臣寮验其真伪,伏乞圣照。
此项已据人户缴到仲友长子手简与弟子王静,内说计嘱周士衡论分公事,及妇人李六娘诉王静及弟子鲍双入宅求嘱犯奸公事。
臣追到王静、鲍双,供通委有取受诣实,寻别奏闻,伏乞圣照。
具位臣朱熹:臣昨两次具状按劾知台州唐仲友促限催税,违法扰民罪状闻奏,乞赐罢黜,及闻本人更有不公不法事件,乞候一面审究以闻。
臣于今月二十三日到本州,密切体访。
及先据本州通判申,并据士民陈状,皆称仲友到任以来,少曾出厅受领词状,多是人吏应褒、林木接受财物,方得签押,无钱竟不得通。
以市户应世荣为耳目,令其在外刺求富民之阴事。
民间初无词诉,急遣吏卒奄至其家,捕以送狱。
择奸贪之吏锻炼考掠,傅致其罪,往往徒配。
或请嘱既行,则又忽然纵舍,曲直轻重,初无定论。
邦人畏其凶焰,无不重足而立。
又本州违法收私盐税钱岁计一二万缗,入公使库,以资妄用,遂致盐课不登,不免科抑,为害特甚。
又抑勒人户卖公使库酒,催督严峻,以使臣舜卿、人吏郑臻、马澄、陆侃为腹心,妄行支用。
至于馈送亲知,刊印书籍,染造匹帛,制造器皿,打造细甲兵器,其数非一,逐旋发归乡里。
其他细碎不急之物,下至鱼盐臭腐,但直一文以上,无不津致以归,笼担动十百计,络绎不绝于路。
凡此皆人所共见,有口者类能言之。
臣尝令本州通判赵善伋取其公库文历,自二十四日午间中夜不至。
监库官司理王之纯及造买使臣舜卿供,每遇知州判下支单,即时关支出库。
所有应干簿籍,于今日巳时知州闻得本司勾追马澄,即时尽行拘收入宅,有公库贴司俞实、张公辅、吴允中备见。
之纯等曾亲往控告,知州坚执不肯付出。
仲友又悦营妓严蕊,欲携以归,遂令伪称年老,与之落籍,多以钱物偿其母及兄弟。
司理王之纯供,今年五月满散圣节,方知弟子严蕊、王、张韵、王懿四名知州判状放令前去,即不曾承准本州公文行下妓乐司照会。
仲友身既不正,遂不能令其子弟,以至白昼公然乘轿出入娼家,交通关节,受纳财赂,曾为群不逞,就娼家欧击狼狈,而仲友不敢问。
严蕊、沈芳之徒,招权纳赂,不可尽纪。
其簿历文字少经倅贰之手,惟倚临海县曹格曹官等。
妻与之有连姻,得出入其家,早暮无节,物论颇丑。
凡此细碎污秽之迹,臣不敢缕陈,以渎天听。
臣谨按,仲友身为儒生,早取科目,继登台省,为清望官。
今又蒙恩出守名郡,所宜夙夜恪勤,正身率下,务以承流宣化养小民为职。
顾乃不思报称,公肆奸心,其刻核扰民之政,既如臣前奏所述,其贪污不法之状,又如臣今奏所陈,而近侍贵臣或未知其所为,犹以故意期之,以至交章论荐,上误宠擢。
臣以职事所在,恐负使令,诚知踪迹孤危,不敢隐情惜己。
官属所言、士民所诉,与臣前后所闻大略不异。
虽其曲折未必尽如所陈,然万口一词,此其中必有可信者。
而观其公然占吝公库文历,不肯解送,则其衷私拆换,以盖日前侵盗入己之迹,亦有不待案验而可知者。
臣更不敢差官体究,虑涉张皇,却致本人潜将文案尽底改易,无可供證。
窃谓唯有付之所司,尽实根勘,则其有无虚实自不可掩。
除已牒本州通判赵善伋、高文虎拘收本州自仲友到任以后至截日终应干收支文历公案,及将合干人等押送绍兴府司理院禁勘外,欲望圣慈闵此一方久罹凶害,亟诏有司毋得观望,严行究治,依法施行,以为远近四方守臣贪残不法之戒。
须至奏闻者。
一、淳熙八年受纳秋苗糙米,每年是十月半后间开场,仲友信委司户赵善德,差为受纳官,公然倍取合耗,高带斛面,不半月间,善德已申所纳糙米数足。
十一月仲友将人户未纳糙米违法高价一并折钱,人户尽用贱价粜米,高价纳官,一郡皆以为苦。
至今追催所折米钱,更不顾恤朝廷上司时暂住催指挥
其收到钱虽入于籴本库收附,多是关入公库,巧作名色,支破私用。
欲乞委官到州,监合干人供具去年折纳糙米月日石数,见得不恤民力,一意取钱实迹。
一、淳熙八年春,本州荒歉,抄劄诸县合赈济人户姓名,散给未尝周遍。
仲友却专委人吏李回乘势监勒乡司攒具隐落丁税之人,抑勒诸乡司乘此作弊增减,成其奸计,词诉至今不已。
每县添至数千人,多是失实,比常年添增五县丁产绢数千匹。
在两年中,纳夏税和买绢未及七分,却并高价折钱,困及小民,无钱可纳,增起丁税,以无为有,为一州无穷之害。
欲乞委官再行审实,早与除豁。
其所取到添丁钱并不曾起发,不审将作何用。
一、公使库自来不许卖酒,缘添归正人,合支些小供给钱。
仲友到任以来,以此为名,公库每日货卖生酒至一百八十馀贯,煮酒亦及此数。
一日且以三百为率,一月凡九千,一年凡收十万馀贯
其所造酒米之属,既并取于仓库羡馀,而所收息钱太半不曾收附公使库钱历,并是入己。
一、自到任以来,缘公库卖酒钱额既高,督责兵官尉司逐日捕捉私造酒曲及粜糯米糯谷者。
所犯之家与四邻尽是籍没赀产,以充自立赏钱格。
所犯止于升合,亦不能免。
两年中,破坏二千馀家。
其间久系囹圄,染疫而死者甚多。
所犯甚轻,并出私意,文致其罪,至于徒配,如兵士庐宗之类。
阖郡军民冤恨,无一日安迹。
一、公库所入,旧例并支见任官员逐月供给及宴会之属。
自两年来,却以籴本库钱拨入军资库军资库拨入公使库,以支供给。
公库之钱既富,乃巧作名色,以馈送为名,多至五百贯,少至数十贯,专委公库手分马澄支行,及书表司杨伪作书劄,送与官员,封角了当,却供入宅堂。
又其间婺州亲戚如妻之亲兄何知县、何教授,其子之妻父曹宣教,其表弟高宣教者甚多,止宿郡斋,争受关节,以此频作宴会,无不预坐,留连数月,临行馈送各以数百千。
去年十一月,其次子娶妇,凡供帐幕帟,染破紫绫罗绢凡数百匹。
从人衣衫数百领,乐妓衣服并是什物库陆侃支公使库钱,往仲友私家婺州所开䌽帛铺高价买到暗花罗并瓜子、春罗三四百匹,及红花数百斤,本州收买紫草千百斤,日逐拘系染户在宅堂及公库变染红紫。
妓弟四十馀人,都行首严蕊分真红暗花罗,馀行首分瓜子罗,其馀分春罗。
每人分俵真红大袖帔子、背子、红裙、衫段、帏子各一副。
一州惊骇,自来未尝有知州妓弟制造衣服。
名件不一,违法如此,尽是父子踰滥,以此取媚。
其馀所染到真红紫物帛,并发归婺州本家䌽帛铺货卖。
其子亲会宴集经月,姻族内外,一文以上皆取办于公库。
妓弟又分纱帛衣,名件并如前。
一、仲友专委司户赵善德兼管公库,前后妄自支使,并无合破名色条例。
善德将满,遂密献计,以收买米曲物料为名,于今年二月上旬一日之间支钱二万贯,皆是入己,并无他处簿书收附證照。
一、司户赵善德兼管籴本库,今年二月上旬,忽支落十馀万贯。
转运司差官点检,且欲移寄他库为名。
此项钱后来即不见起发,亦不见拘收,并无下落
一、仲友专委人吏郑、陈忠充财赋司,凡官赋所入,其间有不该系省及诸库收附者,尽是别作名色支破,差人往外州买银子。
及收到来,即不知将作何用。
及就本州置买银场,逐日监系铺户,稍违限期,无不重断。
多是以所卖公库生酒钱支买,不曾附历。
先是,司户赵善德及二胥吏同谋作弊,逐时于公库以犒赏为名,支钱遗赂,善德一岁至二三千缗。
其妄用钱物,甚于泥沙,不可明说。
其两吏所支,亦数百贯。
一、仲友少曾坐厅受领词状,间有判下人户论诉,皆系应褒、林木接受,忽自宅堂传出。
尽是子弟同坐,商议判词,其父子或自相争执。
弟妓早晚出入宅堂,公然请嘱,每事皆有定价,多至数千缗。
又纵狱吏百端乞觅,民间冤苦,不可胜言。
一、仲友自到任来,本性喜引致奸私公事,或告首事不干己,或帏箔暧昧不明,或僧道与人有冤,并行受领,皆欲穷究根底。
并不凭信狱官推司所勘,自引归花园中亭馆及宅堂后宴坐去处,亲自鞠问,语言秽媟,吏卒羞闻。
当面露示其合该刑名至重之意,其弟妓与心腹人吏、住持乡僧等,内外相通,同共请托,取受货赂,不可胜计,并是子弟专决。
其所诺不副者,虽已释去,复行追系,增其刑名。
所需既满者,刑名虽重,结案之后,平白不断。
僧景猷犯奸事,道士元善亦预。
景猷富厚,责赂甚重,不能应其所需,则籍没其衣钵庄产之属。
元善因栖霞知宫姓李者以弹琴出入宅堂,首以厚赂径达,未断间先令放出,竟不断罪。
李承节之妻为应扬所犯,乃外甥犯从舅母,或佃者犯主母,干连十馀人。
临断时,得二千缗,平白不断。
富室黄士龙、黄日新更易其妻,秽不可言,并自引上亲勘。
既受其物,至今不断。
凡此等事皆显然,人所共知者。
一、两狱直日,收禁罪囚,罗织枝蔓,不容狱官依法裁处,须令逐日过厅取禀己意,以为轻重高下,每事多是曲法枉断。
缘此拘系既多,致死百馀人,全不顾恤。
一、仲友在乡开张鱼鲞铺,去年有客人贩到鲞鲑一船,凡数百篰,更不容本州人户货买,并自低价贩般,归本家出卖,并差本州兵级般运。
其他海味,悉皆称是,至今逐时贩运不绝。
一、仲友自到任以来,关集刊字工匠在小厅侧雕小字赋集,每集二千道。
刊板既成,般运归本家书坊货卖。
其第一次所刊赋板印卖将漫,今又关集工匠又刊一番。
凡材料、口食、纸墨之类,并是支破官钱。
又乘势雕造花板,印染斑襭之属凡数十片,发归本家䌽帛铺,充染帛用。
一、仲友因修造兵器,前后发买牛羊皮穿甲及生丝打弓弩弦,支破不可胜计。
其牛羊皮买来甚少,钱亦不归。
所买生丝,除量支作弓弩弦用外,并发归本家䌽帛铺机织货卖。
一、仲友又因修造兵器,自造精细铁甲数副,及弓弩刀枪各十数件,收入宅堂,不知将作何用。
一、本州新报恩寺元有住持僧,诬以他罪逐去,却请乡僧介登来此住持,早晚出入宅堂,传度关节。
凡五县僧寺,易换住持几遍,尽是介登保明乞差,通同接受货卖,每处必数百缗。
其中皆是婺州富僧,近又有应世荣者,亦作士户状陈乞,即时给帖。
其无忌惮,容小人紊乱郡政,一至于此。
一、仲友自到任以来,违法招刺厢兵,每一名必立定价,外寨兵士一百贯,在城兵士止三五十贯。
下至学院子、修合医人,刊碑刊版工匠,弟妓厨子,各得干预请求。
去年七月间,有外寨兵士经州下状,告论兵士周荣仙居县杨浩赍钱一千贯,嘱本官厅子转求刺军十名事,虽送有司,缘钱入己,竟不追究,有案状可验。
若刷具仲友自到任以来刺过厢兵人数,可照所受钱数。
一、本州贩香牙人应世奸猾小人,因其家资稍厚,左右引致。
以曾与仲友建立生祠,乃延为上客,与之颂赞,亲自题写。
世荣乃刻石誇张,因此妄作声势,出入宅堂。
仲友专一信委,为心腹爪牙,凡首奸获酒,尽是世荣发之,仲友却令临海县将带兵卒数十人追捕。
每一如此,阖郡搔扰惊走。
其他挑起事端及报其私冤,罗织平人,寘于重宪,不可胜数。
所断轻重,并出世荣己意,全无州郡。
虽士大夫善人之家,亦被凌蔑,郡人指为殃祸。
其人取受,前后不可计数,每事所得,必与其子弟分受。
若非送有司勘其情犯,编配远恶去处,何以赎陷害乡土善良无穷之罪!
一、临海县曹格仲友长子妻党,其人凶暴贪婪,全无忌惮。
仲友到任,倚恃至亲之故,妄作声势,凌侮同官,捶挞胥吏。
凡士大夫,不问见任寄居,无不遭其谮诉。
以其妻出入郡斋,日有丑恶之声传播一郡,公然不时出入宅堂,或入其子舍传度关节,百端取受。
仲友长子之妻父曹宣教者,即曹格之堂兄,往来曹格之家,通同干预公事,全无顾藉。
仲友弟妇儿女妇侄不时往曹格之家饮燕,媟狎无礼,靡所不至,全无廉耻。
曹格日来纵横尤甚,每年受纳官物,皆干求差预,百端阻抑。
人户所纳之物,绢必挼拶令破,绵子晒或经月,米麦必十来日宿仓,又多取合耗,人之冤苦,无所告诉。
似此奸猾小吏,辄敢凭藉声势,苦虐士民,可不明正典刑!
一、仲友有三子,长曰士俊,次曰士特、士济,及其甥侄数人,随侍来此。
自到任,见客则立于屏侧,引问公事则环于坐隅,或与胥吏混立,纷然干预。
有签押决遣,各出己意,不容其父下笔。
多因贿赂先入,其父不止,明知有公受其欺者,是非曲直,一切反戾。
其父子各据弟妓,三子多出入王静、沈玉、张婵、朱妙、沈芳之家,盘合简帖,络绎道路。
本州士民有得其子所与弟妓书简受关节者,亦曾连粘投状,诉于提刑行司
一、仲友自到任以来,宠爱弟妓,遂与诸子更相踰滥。
行首严蕊稍以色称,仲友与之媟狎,虽在公筵,全无顾忌。
公然与之落籍,令表弟高宣教以公库轿乘钱物津发归婺州别宅。
严蕊临行时,系是仲友祖母私忌式假,却在宅堂令公库安排筵会,饯送严蕊
近来又与沈芳、王、沈玉、张婵、朱妙等更互留宿宅堂,供直仲友洗浴。
引断公事,多是沈芳先入,私约商议既定,沈芳亲抱仲友幼女出厅事劝解。
仲友伪作依从形状,即时宽放。
如应扬犯奸等事,并是临时装点此等情态。
本州亢旱,启建祈雨道场,安抚司文牒传奉圣旨,令精意祈求,非不严切,仲友却追拘收外县弟子十馀人及散乐二三十人,逐日出入宅堂,以下棋弹琴为名,公然于道场前往来。
一日,寄居士民在仪门下修设水陆道场,其长子士俊临海县曹格家醉归,带挟弟妓数人,于本处观视,嬉笑歌唱,无所不至。
士庶叹恨,皆云太守如此,儿子又如此,如何会有雨泽感应?
又因断屠日,仲友令公厨供造法煮鸡鹅蹄肚食物入宅堂,其长子士俊又以盘合乘贮生料猪羊水鸡之类送与行首王静,人皆惊骇。
缘此百姓忿怒,因士俊鬨游无节,公然捶打于弟妓家,更不敢根究。
一、仲友有婺州邻近人周四,会放烟火,其妻会下棋。
仲友招唤来此,遇作州会,以呈艺为由,每次支破公库钱酒计十馀贯,前后支过钱约数百
妻常出入宅堂下棋,仲友却委放烟火人探听外事。
如犯奸首酒等事,亦是此人在外邀求,稍不如意,即时挑发。
其间又有在婺州唤到刊字碑塑佛工匠十馀人,壁截郡治堂屋安歇,支破公库钱物供赡,专是在外探刺生事。
一、仲友造置浮桥破费,支万馀贯官钱,搔扰五县百姓数月方就。
初以济人往来为名,及桥成了,却专置一司,以收力胜为名,拦截过往舟船,满三日一次放过,百端阻节搜检,生出公事不可胜计。
此项若不早与奏闻,行下废罢,却是本州添一税场,遗害无穷。
向去复有掊刻之人,因而增添收税课额,若一两政循袭,必不肯废。
此大系利害,桥成未及一年,已收过力胜钱二千五百馀贯,见有簿历可照。
一、仲友贪墨无耻,素乏廉称。
到官之初,适见公使库有前政积下官钱十馀万贯,竟遂有席卷之意。
乃择奸猾使臣舜卿监官,并与公库手分马澄日夕握手密谋,将公库诸色官钱巧作名色支破,变转官会,并用竹笼盛贮入宅,辄先令其子节次作文字行李担押归。
前后几数万缗,皆有实迹。
及染造真紫色帛等物,动至数千匹,皆用官钱,托以人事为名,逐旋发归,以为货卖之资。
其他不急之物,往往称是。
乞追姚舜卿、马澄并帐设库专知陆侃,送清强官司勘鞠,便见著实。
今来既得改除归乡,行李亦数百担,他可知矣。
有雕匠姓蒋人,因造假会事发,永康县差人密来擒捕。
仲友辄令兵卒劫取,反将承差人送狱絣打。
永康县无如之何,径申提刑司,牒本州发遣。
仲友辄作本人身死备申,至今尚在本州。
其不遵法度,皆此类也。
右其通判及士民所述仲友罪状,谨件如前。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又祭刘共父枢密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七、《渊鉴类函》卷一八二
年月日,具位朱熹谨遣男野、门人林允中,略具酒肴之奠,敬奉所撰次先正少傅公神道碑铭草稿,告于近故留守文枢密彭城刘公灵几之前曰:在昔岁秋,公病欲绝。
自力为书,来告永诀。
上言国家,雠耻未雪。
冢骨易枯,此恨难灭。
次念遗阡,丰碑未揭。
谓我铭之,以永前烈。
下及诸孤,羁贯在列。
谓我教之,它靡顾谒。
字画方严,词气凛冽。
是岂死人,而有斯说?
三复悲号,心膂贯彻。
闻公是日,三简并折。
拜疏千言,忠愤是泄。
我虽不武,实仰奇节。
生既人英,死当鬼杰。
又惟公家,忠孝阀阅。
纪德铭功,盍付时哲?
公命不乱,曷取凡劣?
谅以孤生,幼罹祸孽。
蒙被前恩,欲报罔竭。
故略其愚,以累斯碣。
方将涉笔,叙次铺列。
属其来西,旷日引月。
迄今乃成,事伟词拙。
远荐陈之,如听予决。
想像两公,感涕摧咽。
顾念滞留,尘土羁绁。
莫相嗣人,讲贯劘切。
以此负公,一饭再噎。
顷为迎师,寄此笔舌。
比闻授受,稍契磁铁。
尚其不厌,习久而悦。
尽扫童心,罔蹈非辙。
彼齐彼孺,悉藉提挈。
卒大公门,缓此忧惙。
山瓢往酹,野蔌并设。
老泪如倾,远寄清血。
呜呼哀哉!
尚飨。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七。又见《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六,《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五五,《古今图书集成》家范典卷一一一、礼仪典卷九七。
烝湘岣嵝祠坛记 南宋 · 刘清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九
按《礼》,守土者得祭其境内之山川,而本州名山大川未立坛壝,水旱疾疫祷祀无所。
近者闵雨,虽望拜于北楼,惧未足以称祗事山川之意,报州学及议听官详议。
据州学教授鲍楙、州学正陈三业、衡阳县主簿石鼓山程洵、堂长周栋及生员所议:「今州郡,古之方国。
《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境者。
夫山川之所有为神灵,以其气之所蒸为云为雨,可以润泽群物。
一得其正,则水旱疾疫,为民致祷,宜有其地,徒谒道释诸祠,于理未安。
惟岣嵝、烝、湘,此邦之名山大川,宜建坛致祷祠之实」。
又据军事判官王思勤军事推官赵公卤、录事参军允中耒阳县主簿权司理参军司法参军朱滚、司户参军詹大椿等议:「《祭法》,山川能出云为风雨皆曰神。
天灾流行,国家代有,为民致祷,孰先于山?
今乔岳在望,而地属长沙,惟岣嵝名山,尚隶州境。
湘水至郡,与烝合流,三湘之号,斯谓烝、湘,实为此郡山川之望。
而城西北隅瞩岣嵝,东瞰烝、湘,幽静高爽,可严望祀」。
州司准敕,名山大川严洁致祭
又令山川为小祀;
令州县有水旱,长官以下分诣山川祈祷。
今从众议,于城西北隅建坛,望祀岣嵝、烝、湘,于理为允者。
右刻石坛,所以告后来,勿使淫祀得紊典常,以严山川大神之威灵。
按:嘉庆《衡阳县志》卷三八,嘉庆二十五年刻本。又见同治《衡阳县志》卷九。
玉髓经发挥序 南宋 · 蔡元定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五一
地理之学,其来尚矣!
专门始数百家,以五星为主,盖已稀见,以五行生克参论造化,尤所未闻。
夫以谈命造化格例论地理,闻者疑,见者笑,而实为两间之妙理,有不可易焉者。
国初国师张子微以五星起龙法,以五行测造化,法天地自然之数以准穴法,前乎此时,地理之书盖未之有也。
少蒙义方,长师紫阳朱先生,俾道先圣之言,习先王之法,非礼义不敢肆念。
而趋庭之暇,先君子每谓:「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药、地理。
父母有疾,不知医药,以方脉付之庸医之手,误杀父母,如己弑逆,其罪莫大。
父母既殁,以亲体付之俗师之手,使亲体魂魄不安,祸至绝祀,无异委而弃之于壑,其罪尤甚。
至于关生人之受荫,冀富贵于将来,特其末耳」。
闻斯言也,惕然动心,恐坠不孝,于是益加研究,凡诸家葬书,古今莫不备览。
然多为后人依仿杂乱,罕有一书首尾纯全而无驳杂者。
张子微《玉髓真经》以传未久,其门人弟子更相传受者,皆以予为取友必端,多文人雅士,不以秘术为奇,而以传正为务,故未有私相驳什之弊。
偶得善本于子微七世孙驾部公,遂录而宝之,尝欲为注释,而未暇也。
继以罪谪,离索荒郡,平生所志既为伪学,不敢复谈义理,以速大祸,乃复此经朝夕玩阅,颇究其奥妙,而允中已释之矣,第不无微舛。
余恐传之愈远,而正义不明,故为之发挥。
其形象图录间有分毫讹谬者,皆以驾部家藏善本正之;
于龙形穴体或有默悟,亦以先人所藏、先贤已验图本可以引订名义者,用附入经卷之末,庶学者有所稽考。
若博雅君子与我同志,从而规正其失闻,广其不及,尤所愿望也。
绍熙刍牧谪隶蔡季通序。
按:《玉髓真经》卷首,道光刊本。
回奏宣谕吕镇抚 南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九、《可斋续藁后》卷五
三月初二日阁长允中二月十七日巳时恭传圣旨宣谕,以缴进文德书言大理事,令臣因书勉其留意黄平诸处关隘等。
且准圣训,念其一行有劳,及保全之。
臣仰见陛下虚心采听,惠念将臣,使文德闻此恩言,岂不感激思奋,捐躯报效!
臣今既入广,虽与文德声迹相远,自当贻书恭传圣训矣。
又准圣谕,勉应飞之速行,遣鄮进以为助。
臣前月十五日五事之奏,已吐露悃愊,正俟处分。
使应飞可与协力,岂敢弗共!
委虑缓急疏误,不容共事。
恭惟陛下明并日月,自可博访,臣为公,非为私也。
鄮进亦只是禦侮之才,不可使为将,不可使为守,却非刘雄飞之比。
雄飞正月二十五日已离建康龙湾,切恐徘徊,别图改易,欲乞圣断促令之任。
所准令臣日下拜新命,臣约十一日奏,更旬日必领回降,岂敢久淹君命?
又准圣旨:「安南兵,不可不助」。
臣前已屡奏,彼国既已息兵,未易轻议。
臣此两日间,连得邕州云拱两状,申到虞大友、黎明等往彼国回归供析事宜,所传敌报既可虑,而𨹍情亦可疑,不容尽诿之难信。
臣已摘出,徼申密院及详见小贴。
以臣愚见,彼国九月尝陈表奏,陛下降诏赐赉,足示羁縻。
今恐不可自失信义,只当速遣,因以觇其虚寔。
至若邕、钦、宜三处作急措置,敢不敬遵圣训!
但三城邕上粗备,钦无城,宜新城徙筑,旧城未葺,皆不足恃。
如戍兵非不欲多请,而漕计则告乏支,时方向灾,只当减戍。
倘欲增益,须俟秋期,非预办钱粮不可。
臣于前递已具计约兵粮大略陈奏。
臣与文德书恻然之语,乃自及犬马之衰,惧无以报称,非为文德设也。
恭诵训勉,敢不服膺!
谨录奏闻,伏乞睿照。
静江回宣谕奏 南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九、《可斋续藁后》卷五
臣奉命入岭,今月初六日已至静江府
正欲具奏,递至,恭领正月二十一日阁长允中恭传圣旨宣谕:「近观安南所报,果尔,则宜有以扶掖之,相与夹击可也」。
臣仰惟陛下以兼爱夷夏为心,救灾恤邻,义存唇齿。
安南一事,虽节次据经司备到探报,竟是未见贼势轻重、贼犯深浅的确定说,若使兵在其境,盘薄未去,彼国能以兵应,我有馀力,尚可商略区处。
然自邕至𨹍,十有二程钦之陆路又不止是。
兵家非知彼知己不可。
今月初七日,据邕守云拱又备到缉探人钱兴等录到安南国太师备录被兵事宜片纸,其言十二月二十四日遣将领兵,截其归路,贼兵已远,追之勿及(此报已缴真本申枢密院。)
见得鞑兵虽犯彼国,十二月末已自退遁,所当忧者未在目前,在向后耳。
臣向来守,十年前尝与其国通问,应飞虽已遣廖扬孙往,臣之此来,恐亦不可不与相闻一次。
见商议委官前去,将以币帛至其国都,觇其虚实,续当奏闻。
臣又准宣谕:「向者以宜州为要紧,刘雄飞本欲使之兼守宜州,今安南既有此报,则钦州又为要地,俾雄飞兼守钦州如何?
所当早定,可区处奏闻」。
臣窃惟南边紧要,邕重于钦。
虽有安南之事,海路至𨹍,闻水程十日,𨹍能乘海,鞑所不能也。
陆路三日至邕,乃自邕往𨹍,若邕固则钦亦有恃。
臣近奏拟,谓雄飞可以代者此也。
今圣算欲使守钦,是亦重地,更取自圣裁。
但臣得钦守丁瑶书,谓本州无城、无兵、无财。
雄飞守寿,乃臣帅淮之时,乙巳被围,城中兵共万八千人,粮可支两岁,朝廷及制司又支钱以助备禦雄飞斯能成却敌之功。
雄飞若止以身往,犹虑赤手搏蛟,未易集事,却望朝廷更资助之,使可展布。
臣又准宣谕:「制阃之命切不必辞,盖名正言顺则事可成」。
臣蒙陛下训敕再三,岂敢拒违!
但臣之所虑,正在制阃之建,有名无实,到此一日,支犒两路诸军,便自束手,借助两司,安敢冒领!
兼南边溪洞素来知有经略,不必又创一司。
今以湖南兼制,事体自顺,事力可省。
窃望圣慈轸念,察臣累陈非矫,免赐再命,臣誓当捐效,以报隆委。
谨录奏闻,伏乞睿照。
〔贴黄缴吕安抚书〕臣到此之初,自合手具亲奏。
春初一病,又以奔走方定,手弱,作字不能端楷,用代奏闻,臣不胜竞惧。
去冬十二月初准十一月二十六日圣旨宣谕,令臣以圣意谕文德,随即备录谕旨,遣专人赍示文德。
今月初七日方得其回书,所合以真本缴奏,伏乞睿照。
和阗采玉乾隆乙未 清 · 弘历
 押词韵第一部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二十五
和阗采玉春秋贡,取之玉河知以共。
在彼为常不觉劳,在我有赏仍利众。
昔年未入中国时,实供卫拉穹庐送。
琢为玉盘盛酪浆,岂知亦向天阊羾(平定伊犁以后阿睦尔撒纳叛走王师追擒得其所弃玉盘一径二尺围六尺有奇中可受水一石盖准部盛时琢以盛酪浆者戊寅春进至曾纪以诗及耕屯既开壬午春𡍭地者复获其一以进形制尺寸并同仍叠前韵纪之)
琼英璨璨人皆识,几曾剖璞待卞恸。
尽信书不如无书,至理子舆允中
吴端孙珰二人除授宜寝疏绍熙元年四月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五、《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九
臣猥以非才,待罪宪府,仅踰两月,数纠官邪,一一蒙陛下主张施行,臣之感奋,自惟陨身不足为报。
近者窃见陛下潜邸琐隶吴端带御器械,谏臣三入章疏,陛下御笔批出:可依已得旨挥。
缘此,寿皇潜邸人孙珰亦萌意干求,转行观察使
给事中封还诏旨,御笔又令书读。
旬日之间,叠此二事,人言藉藉,仰议圣明。
臣职弹劾,应臣寮不安分守,侥求无厌者,正在弹劾之科。
吴端、孙珰辄敢踰分干请,臣不即时弹劾,已是职事不修。
窃缘谏臣、后省既已有言,不须臣更入文字。
今来以二琐隶之故,而使给谏论奏不行,侥倖大启,又勤人主亲批训止,事体异常,臣若喑默不言,岂不仰孤陛下任使?
臣谓天下至大,所以统临而维持之者不过恃主权之尊、纲纪之严、名器之重,执此三者守而勿失而已矣。
今以吴端、孙珰微琐小人,而属鞬之任,职躐等威,廉车之选,班为侍从,使军功武力之士、戚里勋旧之臣或耻与之列,或羞居其下,其为名器,不已轻乎?
谏臣论列,后省封驳,是其职所当然,今乃重改二人之除授,而轻违给谏之本职,其为纲纪,不已亏乎?
人主之威,天也,天岂可渎?
而小人无识,祈恩求宠,遂令人主命令既轻,及至臣寮有言,又屈陛下手笔训谕,其为主权不既亵乎?
是二事者,可谓一举而三失矣。
臣若不言,为负陛下,言而不行,又增人主之一失,是臣所深惧也。
然臣断然有所控奏者,臣伏观《绍兴圣政》,讲筵所祗应人以经进书推恩,内门下后省私名允中进义副尉,仍与不作非泛补授。
左司谏唐煇论列,乞追改之,高宗曰:「既有例,当依例施行」。
席益曰:「此事固有前比,当如圣旨施行;
副尉而烦谏官论执,乞陛下且与允所奏」。
高宗曰:「此小事,非系国体」。
吕颐浩复与席益固请从之说,高宗可之。
当时君相之所重者,谏官之体也。
况今吴端超受要近之职,又非小事,而谏臣已三言之,其为事体孰为轻重乎?
吴国长公主为女夫郑珙陈乞转两官,添差浙东帅司参议给事中贺允中封驳之,高宗曰:「命下逾两旬,郑珙已被受差遣敕矣,乃始封駮转官词头,恐非故事,可谕令书读」。
宰执退,以圣旨谕允中允中申执所见,翌日再进呈,高宗曰:「虽稍后时,所论极有理,当曲从之」。
沈该等曰:「谏行言听,使言者得以自安,此盛德事也」。
今孙珰之命初出,而给事中据理封驳,亦必有故。
且以长公主之请,而视宫邸之使臣又孰为重轻乎?
高庙中兴,规摹足以贻训。
今日臣意陛下必不终徇小人之私请,以遂废国家之公法,是以敢冒死极陈之。
陛下俯从微臣之请,则是转三失而为四美矣。
臣以四美望陛下,伏惟陛下断自圣意,追改吴端除授,免令福过灾生;
更思孙珰无功而为观察使,外议终不以为当,特赐停寝。
如此,则名器无由可轻,纲纪无由可紊,主权无由可亵,陛下之刚健威明、听言纳谏之德一日而耸闻于中外,足以仰承高庙之规摹,不负寿皇之付托,盛美之事,臣岂可不控露愚衷?
冒犯天威,无任激切俟命之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罗舜卿墓志铭庆元三年十二月 南宋 · 曾丰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九二
高阳氏得国于罗,其子孙得姓于国,庆绪四流,豫章其一也。
汉晋间,显者他类罗。
晚唐,有讳弘信者出,勋名烨然。
虽籍武阳,其先自据佳也,推本封豫章公
公之孙曰邓州防禦使勋,厌兵间,移籍吾邑之水东。
生绍,绍生经,经生当,当生士镐,士镐生盐铁三司判官克敏。
变士(阙)诏不为起,而判官繇制科进,遂为著族。
湖西,盖其族出也。
曾大父玑,大父格,父元亨,嘉遁高蹈,有泽未演。
舜卿讳才举,出而当之。
气姿浑凝,方高豪时,见谓警髫。
壮入乡校,闻诵忠简胡公乞斩时宰之章,曰:「男子当然」!
盖有成人志矣。
甫冠,从太学闻人吾宗元质业举子,日有新益。
母难速,父沉绵(下阙)至五六岁,然后解寇警。
后旁午不容卒业,辟地,颇以书自随,有隙无忘温故。
关结小者涉猎尔,大则宿留辞意间,识为长。
时宰罗织忠臣义士,次为浸淫不已,非君子道消时乎?
及自循,不策名未为失策,惟子弟非学莫淑,不可以吾不欲出大废。
发橐易九经、诸子、百家书,岁时贤师友讲义属文,暇则至塾,纳方册,摘故事,与师友相诰机谈。
谈谐则巧发捷出,谈抵掌而笑解颐,闻者绝倒。
出与名胜接,觞咏相嬉,襟度若不放者。
入则庄容怡声,谁何家事,臧获窥意所之,未令先奔走,无㵣瀀臾略者。
生业进,岁异而纪不同。
顾惟不勤不成,成矣不俭不守也,居不欲过自奉,告戒家人,凡为币,非聘师友,为其非族戚宾旧,与其丰也宁俭。
家人重午之衣服饮食有彝度,其出彝度者,为礼不得不然设也。
又恐有文无实,为徒礼,或以菑疾丧葬嫁娶之类告,剂而馈之金。
受者知其礼异而敬同,不计隆杀德之。
自视不以为德,从而充焉。
岁累熟,蓄谷陈陈而累财,饥辄发廪,贾若量出视其入,得新继陈乃閟,他富家不得乘孔要贾,蓄者发,发者平。
岁在戊子,所至米斗三百,介云盖、永丰二乡间,杀五之三,籴者糜钱寡而赢米多,环百里无菜色,其端盖自舜卿发也。
彼无得钱售产,贸米于产。
贸米于产,直宁增毋损。
其受产如程,税券又自为籍,得则视券所应算租书之,夏秋输如算。
我逋公数,视觭如盈,输恐后;
人倘我逋,视盈如觭,从愆庚期亶已。
与乡里无厓眦,或见奸嫚,非大义不容不校,一坚忍。
浅中表契,无间尊卑,行选下之。
故不阋于私,不嚚于公,其本志也。
反是,不得已耳。
其门渠渠,吏迹若扫,长者车辙织如也。
名士罗允中、吾宗仁杰、彭一师友寡合简出,独游其门,至厚善,声气相薰,范摹相擏。
子若侄,随资得益,一与贡籍,馀者才气籍籍出。
儒冠相骈于庭,宾屦相蹑于馆,留者不色遣,辞者无不满意去。
过余谈其美者接踵,余贤之,故以伯子娶其仲女,往还十九年如一日。
知其读圣贤书不无遗文,无遗实;
行仁义事不无遗力,无遗心,意其未艾也。
丙辰六月晦日,闻其疾,移讯何如,则口授以答,精神如故常然。
三日而讣至,享年仅六十有三,未与德称
虽居乐郊,目指气使莫逆,其如视千户侯,犹为素封,岂留以遗后人耶?
其妃郑氏,其子一德、一麟、一所、一之。
其女孟适文汉臣,季适张南美,士族子也。
其孙哲、朋、幵、臸、珏、兢、屾。
其女孙五。
四孤合议明年十二月甲申葬于明德乡泷冈之原。
余得仁杰所著状,行无巨细书之矣,其巨者嘉详焉,志而铭之。
铭曰:
水东之罗,高风大科。
湖西之盛,水东之庆。
吾因见亲,吾宗闻人。
迹兮中道,心兮远到。
身被其功,家陶其风。
弟昆济济,经史亹亹。
拥堂有书,拥门有事。
济众德,乃遗后泽。
蔚其子孙,赫其户门。
金可铄,石可泐,吾因不没(《缘督集》卷二三,清抄本。)
此句疑有误。
损斋记赞 宋 · 唐士耻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灵岩集》卷五
臣仰惟高宗皇帝身济大业,息马论道,治符昌泰,不自满假,永惟中兴以来,劳来安集,无所不用其至,犹惧一夫不获其所。
载惟益下之方,殆莫要于克己,乃辟斋居,名之曰「损」,一切屏去声色玩好,圣经信史,终日谛绎。
复摅帝藻,发扬圣蕴,写之琬琰,以自儆切。
绍兴纪号之二十有八载仲冬之月,权吏部尚书允中造膝有请,愿摅盛旨,播之诏告,以幸天下,玉音俞焉。
爰因斯文,遍赉僚辟,外及赐履持节之臣,璇跗所亲,庸秘册府
群情欢感,咸仰盛德。
丕赫哉,保治之宏模、帝王之盛节也!
《损》之义大矣,爻象十翼,三陈九卦,反覆明辨,厥理渊微,帝心独得。
圣不自居,休称揭厉,缉熙光明,有隆不替。
修身及家,平均天下,见之事业,不一而足。
统垂千岁,业畀万祀。
圣子神孙,累世一辙。
恭俭是保,益迓平康,前遗后述,亶其盛哉!
小臣不揆,作为声诗,钦述盛际,仰依乐石之末光,谨昧死赞曰:
若稽古初,博考载籍,义理之会,无过大《易》。
卦六十四,《损》居其一,三陈反覆,曰修于德。
于皇高宗,系隆炎历,庙谟雄断,大业再植。
投戈息马,索隐探赜,盛治日隆,泰和舄奕。
不以既济,忘其儆惕,爰究爰讨,是法是则。
皇心阐幽,斋室以辟,一切屏去,玩好声色。
曰经曰史,是崇是式。
万几多暇,燕閒恭默。
朝斯夕斯,不外一室。
乃推圣意,发之翰墨。
云汉昭回,袭六为七。
写之琬琰,大书深刻。
实曰自省,岂欲外觌。
二十八祀,中冬之律,臣曰允中,言发造膝。
帝曰俞哉,赉尔百辟,外逮持节,十连方伯
钦拜嘉锡,洽于肺臆,璇跗所亲,册府是锡。
猗欤斯文,自克自抑,垂诸无穷,布在方策。
圣子神孙,恭俭千亿。
揆厥攸元,贻谋历历。
小臣钦赞,副于乐石。
武宁田氏魁星堂记宝祐元年八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三九、《雪坡舍人集》卷三三
武宁田德彝伦距所居里馀,有山曰石狮,溪曰金鸡,水折而汇焉,其境特秀。
嘉熙庚子,里人有梦魁星临于兹山之巅者。
是年,从孙允中首荐于洪;
癸丑,弟伟继荐;
戊申,子可与又以童科擢。
由是益神所梦,即山建祠,祀魁星焉。
溪前立精舍,号龙峰书室,萃秀子弟讲习,魁兆日彰矣。
顾未有记。
癸丑,田君与同年余君巽龙会予于京,请记之。
夫魁,北斗上四星也。
斗在天酌四时,运阴阳,众星辰皆宗焉。
斗,星之首也,魁又斗之首也。
魁枕参首,其所枕者亦首,故首者必曰魁焉。
首科第曰抡魁,首相曰魁弼,非以其卓然冠于多士之表,而绝于百僚之上欤。
士有所期,未尝不斯二者也。
虽然,必有以副是名焉。
材识俊者曰魁杰,曰魁垒;
器度闳者曰魁伟,曰魁岸,皆以其卓然者也。
夫惟德以充其才,学以进其识,高明光大以开豁其器度,所以自立,皆非寻常品汇所能及。
选而高科,仕而极品,馀事也。
在我者苟未有以出乎人,而徒曰欲冠多士之表,欲绝百僚之上,纵得之,靡足称也。
士所自期,岂止斯二者哉。
世之人固有魁一邑一郡之月书者,则沾沾自喜,若人所不能及。
又进而魁乡举,则益喜。
又进而魁南宫,则大喜。
又进而魁廷唱,则益大喜。
自视其身甚高,真若人所不能及。
方擢科目时已如此,贵穷卿相,位极人臣,自处不愈高乎。
自处虽高,亦可谓甚卑也。
人惟能视科目为不足矜,然后能视富贵为不足艳。
仆尝记东山杨先生有曰:「冠帝王之科目易,冠素王之科目难」。
冠其易者,夫岂无人,仅可称者一人,曰董仲舒
冠其难者,千载一人,曰颜渊
然则冠策士之科者,必也董仲舒
冠德行之科者,必也颜渊乎。
止于董仲舒,又不若进而颜渊也。
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董子也;
克己复礼以为仁,四代礼乐以为邦,颜子也。
士苟至于颜子,则穷可以乐陋巷箪瓢,达可以辅明王圣主,虽冠百世之士可也,岂止冠天下士哉。
田君其与子若弟,懋之祠之。
前有二桥,左曰登云第一,右曰应星。
龙峰之所曰涌月,阁曰绿绕。
惟讲堂未名,因而命之曰志学。
周子志伊学,颜说也。
祠与书堂并立,故牵连得书。
祠成于己酉之十月,凡五年而后记。
记为谁?
瑞姚某也。
八月十五日谨记并书。
陈允中墓志铭宝祐二年十一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四二、《雪坡舍人集》卷四九
宝祐元年癸丑秋九月高安陈君卒。
一月,某归自京。
君长子之子宝孙以书来言曰:「先大父不幸弃诸孤,家君暨二叔父斩焉衰绖中,不敢书,使宝孙告于下执事
惟先大父将没时,进诸孤而语之曰:『我死必合于浮塘之葬,铭必于姚子成一,请之当不吾靳也』。
诸孤奉遗言弗敢坠,谨使宝孙请。
子是从政于吴,远将不暇及,幸早为我铭之」。
某与君诸子游,知君为悉也,宜铭。
某观《洪范》之次九畴以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为五福,求之世不多见,间见亦罔克备,某所知独君能兼之。
淳祐丁未,某闻君有泉石之胜,造焉。
圃曰依绿,一溪缭其中,潴之为池,环之为洲,临之为亭榭,引之为流觞曲水。
时春且半,花木层出如锦绣。
领客觞咏,幅巾杖屦,毫眉玄发,出入桃蹊隧间,如世所绘老人星、地行仙者,某亦甚羡之也。
君平生不殖货而财自裕,不豪夺而产自丰。
十数年不一至城府,丘园宴适,延儒教子之外,无所事,可谓寿、富、康宁矣。
静惟其故,则攸好德一念实为之。
先是,陈宜都王子孙家九江,累世不异爨,号义门
其后徙高安,君之族,其别也。
君讳大用字允中,曾祖某,祖某,父某,皆世隐德。
君少孤,事母、兄以孝弟著。
性好学,求师数百里外。
习《诗》,通大义,遂以儒倡其族,至今文物彪炳,家人人儒,登贤能书者相继。
壬子岁,君仲子偕族孙凡三人,同时领江西、湖南北举。
今年,其孙又以通九经擢童子科,君之教也。
君诸兄殁,行于族为长,率以礼,训以义,患难疾病,萃力相援扶,毋敢后者。
教育兄子某如己子,迄有立。
姻戚乡党或有争,不诣官府,咸之君取决焉。
君曰某是,曰某非,皆悦服,愿释争以去。
武断讼健见君,皆黯有愧色。
尤乐周急,岁饥,捐以赈。
提点刑狱使者翟公常平使者杨公常以其丁未、壬子之粜溥上之朝,乞旌其子以官,而君不愿也。
君又谓谷以养生,药以愈病,皆活人事。
患药市多伪,甚病而速死,戚不忍,乃即旁舍为药室,选良医,如古方制善药以济人,而不牟利,赖全活者甚众,可谓「攸好德」矣,寿、富且康宁宜也。
君自中年场屋不偶,即弃弗事,聚书聘师,付功名于子若孙,营壶春老焉。
有别业二,曰鹤岭,曰广城,去家各数里,皆筑室,将俾孟仲二子处之。
今年九月九日,君在鹤岭泛菊觞。
越四日戊子,得微疾,谓家人曰:「我未尝有疾,今疾,殆不可起」。
遂召子孙诀而殁,可谓「考终命」矣。
君娶王氏,先二十年卒。
子三人:长绩,贡为博士弟子;
次应炎,即江西漕举进士
次绂,亦进士业。
女五人,长适胡日升,次邓震龙,次晏灿,次胡鼎来,次李元龙,皆为儒。
孙四人,宜孙、振孙、宝孙、隽孙,宝孙则擢童子科者也。
孙女三人,长适邹淮,次许邓子彪,未嫁,次尚幼。
君平时为义方训,晚年竟及见其子若孙之效验以殁,天之福善也。
后有兴者,当未艾,又《范》所谓「子孙其逢吉」者欤。
君以淳熙癸卯二月乙亥生,年七十有一。
诸孤将以明年甲寅十有一月,奉柩如浮塘,合母王氏葬,从治命也。
某亦感君将殁之言,不敢负所托焉,即为之铭,俾葬而刻诸石。
铭曰:
呜呼陈君义门,天资粹静如玉温。
五福兼备德所根,壶中之自乾坤。
儒倡其族卑从尊,椿茂昌孙。
吁嗟德人不复存,善积未报裕后昆,不其身于其子孙。
武宁田氏希贤庄记宝祐三年十二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四一、《雪坡舍人集》卷三六
天地之大德曰生。
人为天地之心,必能流畅天地之生意,然后俯仰而无愧。
先儒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以为心。
仁也者,盖天地之生意。
凡天地间何物非我,一物不遂其生,吾心歉矣。
士君子之生斯世,达则仁天下之民,未达则仁其乡里。
能仁其乡里,苟达即可推以仁天下之民。
晦庵朱先生取成周县都委积之制,而为社仓;
西山真先生又广晦庵未尽之意,而为义廪也。
社仓贷以济农,义廪粜以济末。
农、末均足,而后无一人不被其泽,仁意略尽矣。
虽然,犹未遍行于天下也。
希我先觉,厥惟后人。
武宁田君伦德彝与兄佐德贤、从子可简元行,偕其族之子弟,采二先生之意,立法以济乡里。
歛谷六百石为贷本,号希贤社仓者,希晦庵也;
率楮六万缗为籴本,号希贤义廪者,希西山也。
先是甲寅正月,君从子可复因读义廪规,慨然有感,归与其兄之子允中谋之协,遍告之族,咸曰善。
七月甲子,君弟伟德英自姑苏以书遣三万楮来,翌日乙丑,即鸠工筑舍于江阴乡之水口里,命其族之能子弟曰可久、曰允恭者职其事,贷息什三,粜视岁直减钱百以贷之。
息补粜之折贷,春散秋歛,十家为保。
粜惟及细民,人日一斗,始岁十有一月,至明年夏六月终。
日别以五斗粜行旅。
法既具,书来告成。
予读其规,三为之叹。
夫希贤难也,举其族而同志于希贤,尤难也。
奸豪猾富,挟多赀以为不仁之具,惟知什五取厚息,岁歉跃高价耳,孰肯念民之馁且殍。
间念及此,十人欲之,十人旁而沮之,亦孰肯翕然以和。
今田氏父子兄弟独不尔,可复首建议,允中曰诺;
可立荐执事,可久、允恭曰听。
区处规画,法良意美。
告之其长,德美则曰:「活乡井之命,即所以活一家之命」。
又曰:「利害相半,人犹为之。
况有利于人,无害于己」。
德彝则曰:「先儒曰食者人之命,宜于此少加仁心」。
又曰:「置田蓄谷,为子孙计,安知子孙真能有之?
私诸己者,不若公诸人」。
埙鸣篪酬,珩跄璜应,倡议而即协,贻书而即从,书至之明日,而仓即建,推家以及乡,推乡以及旅,虽淳熙吴氏兄弟得师之说而即行之者,殆不是过也,可谓勇于为善矣。
犹未也,初,德彝以书来,某复之,谓息什三,不若止从晦翁之什二,粜仅减钱百,不若仍籴之价而粜之,如籴之贵,则粜当贱。
未几,德彝复以书来曰:「子之言是也」。
斯不谓勇于为善乎。
希贤亦贤矣。
使所在仿而行之,则是法可遍于天下,天下无一民之饥也。
二先生所望于后之人也。
或者则曰:「田氏固贤矣。
私贮储而官不与知,他日邑有暴君污吏或侵移之,何如」?
予曰:仁人心也,谁独无是心哉。
昔孝皇颁朱夫子法于天下,正欲天下皆行之也。
官不行之,而民为之。
民自为之,而官夺之,谁敢哉。
所当力行者,曰公曰久耳,公则久矣。
晦翁之规社仓也,或疑其似荆舒青苗法,然用心实不类。
荆舒之青苗主于富国,私也;
晦翁之社仓主于仁民,公也。
公则仁,不公则不仁;
公则久,不公则不久。
田氏兄弟父子,但力持一念之公以求仁,则天地之生意无穷,二法之惠久矣。
乙卯冬十有二月瑞阳姚某记并书。